第一八五章-《在你眉梢点花灯》


    第(2/3)页

    难怪他这次回来丝毫没有不适之感,只因是本身过来了。

    可是他刚做完手术,心上为什么一点疼痛都没有?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忽然感觉到起搏器已经不在了。

    程昶快步走回屋中,敞开衣襟一看,本该疮疤遍布狰狞无比的胸膛只余一道淡淡的浅痕,仿佛是谁帮他抹平了这半世所受的所有刀伤。

    程昶忽然想起来,在他解开氧气面罩,失去生命的知觉的很久以后,忽然被一道刺目的光芒唤醒过,睁开眼,便看到浮荡在他身前的一室黄昏之光。

    陈善人留下的日记本上写着这么一句话,“血疾因黄昏不药而愈”。

    这么说,他的心疾也好了?

    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他的本身,是真正的,健康的他。

    程昶心中滋味难以言说,喜悦有之,慨然亦有之,他快步出了屋,问壮牛:“你可是要去临安?我想同去。”

    他已计划好了,先去临安,看看云浠还在不在那里,倘她不在,无论她去哪里,他都去追,待追到她,带她回金陵见父亲母亲,先把欠她的亲事办了,然后陪她去塞北,她一个人在外奔波这么久,一定很想她的哥哥。

    壮牛有些为难:“小人出村是为送药去的,有点着急,可能要从断崖走。”

    程昶道:“我也从断崖走。”

    壮牛连忙拦道:“菩萨大人有所不知,那断崖边的藤蔓有些老脆,前不久还断了一根,我等村民虽是靠藤蔓攀爬,其实只是在藤蔓上借力,主要还是借助崖壁的凹凸处上山出村,这条路非是熟手不能走,否则十分危险。”

    他说着,思量起来,半晌,握拳一敲手掌:“有了。”

    也不知是不是受扬州绸缎庄的冯屯冯果影响太深,程昶看到壮牛这副神情,生怕他问一句,“菩萨大人既是仙身,何不捏个决飞上去”,好在壮牛尚质朴,只道:“小人既要带着人手从断崖出村送药,那村里寻常装载草药的牛车就空出来了,小人过会儿找个人,用牛车护送菩萨大人出村,从山径那边走,虽然慢一些,但是安全。”

    程昶点头:“也好。”

    他在榻上躺了几日,身上的衣裳早已换过了,眼下穿的是一身青衫,这边说着话,赵氏帮他把他回来时穿的病号服收了,过来道:“菩萨大人,奴家已帮您把仙衣归置到行囊中了。”

    壮牛正准备寻人送程昶出村,忽听身后有人唤道:“大牛哥,大牛哥!”

    回头一看,竟是虎子。

    虎子前阵子也染了时疫,这几日好了,正说要跟他一起出村到镇上送药呢。

    “大牛哥,镇上来人了!”虎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壮牛跟前,撑着膝头猛喘了几口气才说道。

    “来人了?什么人?”

    “不知道,可能是镇子上的官,还带了一些官差,他们说镇子出现了时疫,怕咱们村子出事,特地过来看看。刚听说咱们这里已找到治病的草药,把咱们准备好的七香花带走了。”

    “带走了?”壮牛一愣,“谁让他们拿走的?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你问清楚了吗?”

    虎子自小长在山中,眼下才十六岁,没见过世面,心思也单纯,那些七香花是他们村子的人足足采了两日,连夜送至断崖上,打算带去平化镇、棠里县,甚至临安府治病救人的,结果就被虎子这么虎头虎脑地交给旁人了。

    虎子挠挠头:“我们出村,不就是为了把草药交给官府吗?来的那些人,看着就像官府的人啊,这样还省得咱们跑一趟呢。”

    “你……哎!”壮牛狠狠一叹,什么叫看着像官府的人?万一不是呢?

    “那些人还在崖上吗?”

    “还在。”

    “算了,我自己去看一眼吧。”壮牛道,想着村里眼下人手不够,只有虎子闲下来,虎子心思单纯,身手却不错,足以送菩萨大人出村了,遂吩咐,“你去把牛车赶来,送菩萨大人去临安。”

    “临安?”虎子眼前一亮,他还从未去过这样大的市镇呢!

    当即应一声“好”,一溜烟跑去赶牛车了。

    壮牛心系草药,一时间也不多与程昶客气,与他匆忙交代了一声,去往崖边,抓牢藤蔓,上了山崖。

    一到崖上,壮牛环目一看,这几日采的草药已少了几十篓,大约是被所谓官差背走了。

    崖上还立着十余人,壮牛目光顷刻便被其中一名女子吸引,她没穿官服,只着一身朱色劲衣,一头乌发束成马尾,鬓发不服管,全都编成小辫扎进马尾中。

    她提着剑,背着一个竹画筒,眉目清爽明媚,明明不是绝美,但看上去就是让人觉得干净心怡。

    女子的身旁倒是真有一个穿官袍的干瘦鱼泡眼,壮牛虽分不清官袍等级,但从此人的气度不难看出他是自临安来的大官。

    几个村民正在与女子和大官说着村里的时疫的事,女子听到村中时疫已祛大半,本来微锁的眉头舒展开,她淡淡笑了一下,眸底有雨过天青般的悦色。

    壮牛被这悦色晃了下神,反应过来才发现村民再唤他,对朱衣女子和大官道:“官爷,这位就是草民村子的村长李壮牛。”

    云浠免了壮牛的礼,问:“你们村子的疫症怎么样?这些七香花我们可以全带走吗?”

    “贵人放心,村上时疫大半已去,七香花草民等留了一点,花种也已种下去了,足够用的。”

    “行。”云浠干脆地一点头,随即吩咐身后几人把余数药草运走。

    她这回带在身边的官差不多,大都留在了棠里县和平化镇治疫,眼下直至孙海平与张大虎也背上药草篓子,还余了两篓。

    云浠想了想,取下背上的竹画筒抱在怀里,也要去背药草篓子。

    一旁的张大虎刘府尹见状,连忙扑上去抢云浠手里的药篓子,一个说:“云将军,小的力气大着哩,这篓子小的能扛三个!”一个说,“哪里敢劳动将军?下官来,下官来,下官跟师爷手头还空着呢。”

    他一个为谄媚一个为立功,相互争抢,药篓子还没到手,反倒撞落了云浠手里的竹画筒。

    竹画筒“啪”一声坠地,明明结实的画筒竟四裂开来,露出藏在里面的卷轴。

    他们本就站在一个小土坡上,卷轴顺着坡势展开,上头是一副仙姿玉容般的人像画。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画上的人张大虎与刘勤都认得,也都知道这幅画对云浠而言有多重要,二人一时愣神,不知当怎么做才好。

    云浠沉默半晌,没说什么,走上前,弯身把画拾起,拂去粘在他眉眼的飞灰,正预备卷起画轴,一旁的壮牛忽然问:“贵人这画,画的是菩萨大人吧?”

    看了这画的人大都会这么问,云浠没在意,只“嗯”了一声。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