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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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嘉适时地发现了我的焦躁,扶了我的手臂一把:“我去给你买瓶水。”
我摇头。门在这个时候打开,病人走出来,医生在里屋问肖舟在吗。我仿佛得到了死刑的判决通知书,又如同把陆星嘉当成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近乎哀求地攥住他的袖口:
“帮我,就这一次。”
陆星嘉最后还是给我买了一瓶水,我俩坐在医院的花园的长椅两端,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我大概是过于失态,总之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很陌生的失措,但陆星嘉真的很牛逼,他瞬间领悟了我的意思并且冷静下来,拍拍我的肩膀,独自进屋关上门。
十五分钟之后他带着我的诊断报告出来,脸上不悲不喜,看不出端倪。现在这几张纸就横亘在我俩之间,这样的诱惑不亚于一剂针剂放在戒毒未果的瘾君子面前。但我只看了它们一眼,就忍住了。
我又开始道歉:“白耽搁你的休息时间。”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来挂号的原因。”陆星嘉的语气很平和,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没人替我看结果。”
我脑子一抽,又开始讲骚话:“我可以帮你。”
“?谢谢您,这种事倒也不必讲究礼尚往来。”
啊,果然讲骚话是给尴尬气氛活血化瘀的第一良方,做这种事根本是我的本能,天生烂人,别无长处。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结果没有那么糟糕。”
“我知道。”我摇一摇头,“我能感受到我自己的状态,只是不想现在落实。”
“直到什么时候?”
“直到做完你的纪录片。”
陆星嘉明显一愣,很快苦笑:“也不知道我当初是找对了人还是找错了人。”
凡事都不仅仅只有对错之分的,还有中间的灰色地带。人和人的相处永远都是双刃剑,所以才会有刺猬抱团取暖的比喻。我宁可这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我头顶上一直高悬,在它真切落下之前,我要做完所有我应做的事。
陆星嘉轻轻叹一口气,语气是自我们认识以来最为诚恳的一次:“抱歉。”
“替我保管好它。”我说,“明年你的纪录片发布之后,如果我还是不想打开,记得逼我一把。”
陆星嘉没有回答,但他伸出了手,我们拉了个钩,完成了一个愚蠢而切实的约定。我再次低头去看了一眼那几张薄薄的纸,忽然有种又奇异又惆怅的感觉:奇异的是原来只用几行字就能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惆怅的是我原来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抽烟,有病,真实地融入了普通大众中的一员,却才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放眼望去能看到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这座城市的秋天一直如此晴朗,是一年中最慢的时光。我小的时候会把自行车骑得飞快,铃声碾过一地的落叶,唱脆生的歌做最好的梦。我曾经在这样的秋天里笃定地觉得这是适合想念的季节,如果我以后有了喜欢的人,那么我从此不要度过秋天,只想度过她的名字。
可惜人总是会变,至少此刻我不关心人间疾苦,也不关心过去的种种纠结。我终于开始关心作为七十亿分之一的一个名叫肖舟的普通人类,十四个月前她走进了一间酒吧,初出茅庐,矛盾洒脱,假如赋予我时光机去对她说一句话,我不会让她避开后来的种种命运,而只会嫉妒:
我曾拥有的是我望尘莫及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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