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超新星纪元(唯一未删减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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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镜对那个孩子说:“所有人手拉着手就刮不走了。向后传。”

    很快,冰面上出现了一排排手拉着手的孩子,每排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他们在暴风雪中一步步向前走,渐渐远离了海岸,远远看去,就像冰海上一条条顽强蠕动的细虫子。由国家元首组成的那一排是最先走上冰面的,华华的左面是戴维,右边是眼镜,再过去是伊柳欣。风吹着浓密的雪尘从脚下滚滚而过,孩子们仿佛行走在湍急的白色洪水之中。

    “这段历史就这么结束了。”戴维把翻译器的音量开到最大对华华说。

    华华回答:“是的。我们的大人有句俗话:没有过不去的事。不管事情多么艰难,时间总是在向前流动的。”

    “很有道理。但以后的事情会更艰难:南极在孩子们心中激起的热情变成了失望,美国社会可能会重新陷入暴力游戏之中。”

    “中国孩子也会回到无所事事的昏睡之中,中断了的糖城时代又会继续……唉,真难啊!”

    “但这一切可能都与我无关了。”

    “听说在你们国内,国会正在弹劾你?”

    “在我任期将满时这么干,就是想给我难看。这群狗娘养的!”

    “不过你可能比我幸运,国家元首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是啊,谁也想不到历史这张薄纸能叠到那么厚。”

    华华对戴维最后这句话不太理解,后者也没有解释。海上的强风和严寒使他们说不出话来,能做的只是用尽全力向前走,并不时把两边滑倒的同伴拉起来。

    在距华华他们一百多米的另一队孩子中,卫明少尉也在暴风雪中艰难地跋涉着。突然,他在风中隐约听到了一声猫叫,原本以为是幻觉,但紧接着又听到一声。他四下看看,发现他们刚越过一个放在冰面上的担架,担架上已经盖满了雪,稍不注意就会以为只是一个小雪堆,猫叫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卫明离开队列,一滑一滑地来到担架前,那只猫刚从担架上跑下来,在雪尘中阵阵发抖,卫明一把将它抱起来,立刻认出了它是“西瓜”。他掀开担架上的军用毯一看,躺在担架上的人果然是摩根中尉。他显然伤得不轻,脸上满是白胡子似的冰碴,双眼却因高烧而闪闪发光。他好像没有认出卫明,自己咕哝了一句什么,声音在风中如游丝一般微弱,因为没有翻译器,卫明完全听不懂他的话。卫明把怀中的猫塞进军用毯里,再把毯子给摩根盖好,然后就拉起担架向前走。他走得很慢,一队孩子从后面很快追上了他们,帮卫明一起拉着担架走起来。

    有一段时间,孩子们周围只有纷飞的雪尘,白茫茫一片,他们虽在费力地迈步,感觉却像是被冻结在了冰海上。就在孩子们快要被冻僵时,前方出现了船队黑糊糊的影子。对方通过无线电告诉他们,不要向前走了,他们已走到了陆缘冰的边缘,前面是一片没冻实的虚冰,踏上去会有陷落的危险,船队将派登陆艇和气垫船来接他们。通过电台和步话机他们了解到,已有上千名孩子跌入了冰海上的裂缝,但大部分孩子都到达了冰缘。

    远方船队中一些模糊的黑影在雪尘中渐渐清晰起来,那是几十艘登陆艇,它们冲开浮冰,最后靠上坚实的冰面,打开前面方形的大口,冰上的孩子们便一个个蜂拥而入。

    卫明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把担架抬到了一艘登陆艇上——由于这是专运伤员的船,那几个孩子立即转身出去了,卫明甚至都没来得及询问他们来自哪些国家。在舱内昏黄的灯光下,卫明看见担架上的摩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显然仍然没认出他来。卫明抱起“西瓜”,对摩根说:“你不能照看它了,我带它去中国吧。”他又放下小猫,让它舔舔前主人的脸,“中尉,放心,你我经历了这么多场魔鬼游戏都死不了,以后也能活下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再见。”说完,他把“西瓜”放进背包里下了船。

    华华正在和几名不同国籍的将军一起组织孩子们上船,让暂时上不了船的孩子不要都挤上前来,以防人员过多导致冰缘塌陷。在后面的冰面上,等待上船的各国孩子都挤成一个个人堆避寒。突然,华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回头一看,是卫明!两个小学同学立刻紧紧拥抱在一起。

    “你也来南极了?!”华华惊喜地问。

    “我是一年前随b集团军的先头部队来的。其实我好几次远远地看到过你和眼镜,可是不好意思去打扰你们。”

    “咱们班上,好像王然和金云辉也参军了。”

    “是的,他们也都来南极了。”卫明说着,眼神黯淡下来。

    “他们现在在哪儿?”

    “王然在一个月前就随第一批伤员撤走了,也不知现在回国了没有。他在坦克游戏中受了重伤,命倒是保住了,可脊椎骨断裂,这辈子怕是站不起来了。”

    “哦……那金云辉呢?他好像是歼击机飞行员?”

    “是的,在空一师飞歼10。他的结局痛快多了:在一次歼击机游戏中与一架苏30相撞,同飞机一起被炸成了碎片,他因此被追授了一枚星云勋章,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不小心撞上敌机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悲伤,华华继续问:“班上其他的同学呢?”

    “超新星纪元头几个月我们还有联系,在糖城时代开始后,他们就同别的孩子一样,大部分离开了大人们分配的岗位,也不知都飘落何方了。”

    “郑老师好像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是的,刚开始由冯静和姚萍萍照顾他,晓梦还派人去找过那个孩子,但郑老师最后吩咐过,坚决不许借你们的关系给孩子特殊照顾,所以冯静她们也就没有让那人找到孩子。糖城时代开始时,那孩子在保育院得了一种传染病,高烧不退,后来听说小命是保住了,但耳朵却给烧聋了。在糖城时代后期,那个保育院解散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冯静时,她说那孩子已转到别的保育院去了。现在,大概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了……”

    一时间,华华更咽着说不出话来。一种深深的忧伤淹没了他,使他那在严酷的权力之巅已变得有些麻木的心又变软融化了。

    “华华,”卫明说,“还记得咱们班的那场毕业晚会吗?”

    华华点点头,“那怎么会忘呢?”

    “当时眼镜说未来是不可预测的,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他还用混沌理论证明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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