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没有这样的余裕。她吸了一口气。她已经几乎发挥出了全力,才能让自己像现在这样看起来从容不迫。 她并非没有想过黑骑士会在季后赛的第一场比赛就被淘汰,不如说,她已经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可能性了。而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绝对不能够让这种事真的发生。 在她把uni,把周雄也击败之前。 但就在这个时候,对面跟着一个技能放下来,程珈奈的角色躲避不及直接被吞没。 角色死亡到复活的时间是五秒钟,不长,但在不过短短五分钟的快节奏比赛当中也绝对不是无关紧要的五秒钟,程珈奈屏气重整旗鼓从起点再来过,奚洛在观众席上不自觉地跟着屏住呼吸,因为太过紧张,他的话又开始多起来:“对面这小孩可以啊,刚才这技能放得也太准了算好的吧?是不是队长?” 摄像机先切到选手的脸上,接着又扫过了观众席。和神色兴奋的普通观众们不同,职业选手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话说啊,程珈奈……就是黑骑士的队长,她之前差一点就和uni的周队长做队友了。”江斯黎用只有方见纱能听到,也确认她能听到的音量说。 “她和uni的周队在同一个青训营训练,之后周队先出道,她留了一年也出道了。但那个战队内部突然出了事,马上就要倒了。那个时候他们的水平大家都有目共睹,几个豪门战队为了得到这两个人都快疯了。当时最豪门的也是uni,他们之前已经取得了两个赛季的连胜,正准备冲击三连冠。周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去处,本来是想要两个人一起来的,合同都拟好了,但她突然反悔,说自己要去黑骑士。” “她最早的……就是还是新人时期的打法不是现在的风格,她更倾向于一个辅助,辅助周队和其他队友们打进攻。是在后来她离开周队之后,才开始练出来现在这种酷炫的打法的。” “黑骑士当年是个小战队啊,在uni面前毫无竞争力的那种。当时粉丝都觉得她疯了选这么一个队,结果硬是让她带得一次次闯进季后赛。” “如果按照你说的,”方见纱说,“她如果和周队在同一个战队出道的话,那她现在大概就是周队的搭档。” “嗯?”江斯黎一愣,“对啊……” “是周队的搭档,而不是一个队的核心。” ♂♀ 周雄也和程珈奈最初在的那个俱乐部名叫越明,在十年前,也是一个如日中天的战队。它的青训营开设在g市,吸引了一批来自全国各地的孩子。 和周雄也从一开始就展现出来的巨大天赋不同,程珈奈的成长则不怎么显眼。 在电竞界,女选手原本就不是一个被期待的身份。虽然也有数量不少的女选手打进职业圈,但她们的定位还是更加偏向于一些辅助性的角色,在最初,程珈奈也是按照这样的方式被培养的。 在最初,她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的不适感是在后来慢慢出现的。 她比起不满于做一个辅助,更确切地说,她觉得自己擅长的方向,以及她想要完成的打法,都远不是辅助这个位置能够给她的。 但在一开始,青训营里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包括周雄也在内。 年少时的周雄也尚未修炼出他成年后的谦卑来,他是明日之星,身上背负着无比沉重且令人期待的未来,他并没有太大的闲心——或者说意识,去关注一个成绩中游的普通战友。 他们原本就不站在同一个战壕里。 让周雄也正式留意到程珈奈的,是队内的一次指导赛。他们这帮训练营的新人和当时的现役选手打,程珈奈原本被安排的仍旧是一个辅助位,结果这位子被当时一个致力于打辅助位的人给抢了,她迫于无奈只能换武器。这局比赛当然没赢,甚至都没引起当时的现役选手的注意。只是在复盘的时候,周雄也看着被匆匆带过的比赛录像,突然留意到了程珈奈的角色。 之后,他在队内的自由赛上点名要和程珈奈pk,目的是探探她的水准。他先赢下了两局,接着不动声色地放了一点水,让她拿下了第三局。程珈奈因此正式得以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员,晋升至正选的预备军。 之后的程珈奈就成为了粉丝眼中的程珈奈,周雄也的搭档,将和他一起开创他们的新时代的人。 但这个时代还没开启,她就选择了离开周雄也。 关于选择黑骑士的理由,她只在一个很早期的采访中透露过真正的心声,她说,那不是她的方向。 她也不知道黑骑士能不能给她她想要的东西,只是她知道,如果她在那个时候止步的话,那当真是什么都没有开始便提前结束了。 一个人并不是总是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的,一个人也不是永远都清楚自己可以做什么,自己可以走到什么地方的。 人的一生经常是由一些很偶然的东西组成,一些名为勇气、冲动、莽撞的东西,是这些东西在前面,带着人走上某一条未知的道路,然后,人才在这条道路上点起星光,豢养出河流,缓慢开垦,将它一点一点变成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地。 但是,人经常在走上某条路之前,就想要知道一切。想知道它是否安全,是否能够控制,这恰恰就成为了人的限制。 有的时候不硬撑一下,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能够走到什么地步。 这是她唯一一次在人前说这些,之后,这段历史再被他人提起时,无一例外地都被她插科打诨地糊弄了过去。连她当年缠着周雄也和她pk的过去,也被她当作童年的黑历史打包扔到身后去了。 现在在所有人面前的,是黑骑士的队长,放眼整个联盟中存在感都非常强大,任谁都不能忽视的存在。 程珈奈鼠标一甩,子弹飞向空中。 她在一片墨水形成的障眼法中一路潜行,技能槽跟着悄无声息地积累,钻到那小孩的背后毫无犹豫地放枪。对方中了一枪,但杀伤力不足以把他带回复活点。他跳飞开站到程珈奈的射程之外,两个人重又对峙上。 “可以。”程珈奈说,“但是你现在就想送我出局,还是早了一点。” 方见纱并不认识程珈奈,自然是无法读出这场比赛中更深刻的那一层意味。事实上,她更单纯地被最终局里那位拿狙击枪的角色吸引了。他自这一局开始便被狠狠地压着打——程珈奈下了死手不容他翻盘,结果在最后关头,他利用腾空跳跃迅速切换站位,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掉了黑骑士的三名选手,但到底在最后一刻没能阻止程珈奈而惜败。 但这仍旧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 江斯黎兴奋地询问方见纱的感想,方见纱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屏幕:“这个人打得不错。” “这个小孩啊。”江斯黎点头,“嗯,这小孩打得是不错。不过跟洛洛比起来还是程度不一样啦,我跟你说,他最后那手就是和洛洛学的,洛洛当年一人干翻对面四个的时候这小孩还在训练营不知道干啥呢……” 江斯黎作为一个实力“洛吹”,在方见纱面前添油加醋,誓不把奚洛吹到了天上去不算完。方见纱皱着眉,她知道这位师兄向来满嘴跑火车,他的话只能听一半扔一半。 到了赛后采访的环节,主持人采访完险胜的黑骑士,转而夸赞了一通后生可畏,接着话筒递给这位新人。 结果这沉默寡言的小男孩仍旧谦逊:“没有,还差得远。” “那我代表我们的粉丝朋友请问,这是您第一次闯进季后赛,有哪一位选手是您想要挑战的吗?” “嗯……”小孩犹豫了片刻,“其实,我想挑战奚洛前辈。” ——嗯? 此时正坐在观众席上认真地对这小孩最后的那一套指手画脚的奚洛冷不丁从当事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愣在了当场。 要说他出道也满了四年,也差不多可以担起别人叫一声前辈了。他自己听训练营的小朋友们叫哥也听得挺顺耳,却就是至今还没习惯把自己的名字和“前辈”这两个字连在一起。 摄像老师是个很有眼力介的人,立马就把镜头给了观众席上奚洛这张惊骇的脸。 他一眼从现场的大屏幕上看见自己,觉得不行,这也太没大神风范了,于是赶紧调整出了一个淡定的,不动如山的表情来。 怎么着啊。他心里一通胡思乱想,这孩子看着不动声色的,说不定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这万一当场冲他挑衅让他下来跟他打一场那怎么办啊?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不同意的确看着酷炫狂霸拽一点,但说真的其实还挺想再见识一下这孩子的能耐…… 但接着,他听见台上的人对着麦克风说:“前辈,我们明年见。” 仍旧是惜字如金。 奚洛抬了一下手做回应,借着场馆内的灯光,在大屏幕里看起来还有点英俊。行吧,他想,好歹大神的面子保住了。 不过,他远不知道的是,看到他这个抬手的并不止现场观众和守着直播的粉丝,还有同样在看直播的方见纱。 比赛结束后,和所有粉丝一样,情绪还是激动得不行的江斯黎对着方见纱一刻不停地絮絮叨叨,他口中的一个个专业名词她仍旧听不很懂,却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打断他。 电子竞技。 这是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她几乎没有过为了什么而血脉喷张的感受,她没有全心地喜欢过什么事,没有认真地对待过什么人,只是在这样成长起来的过程中,她也没有遇到过什么障碍和诱惑,所以她就如此坚持着自我,一路成长成为了今天的她。 但是,她难以说就真的喜欢现在的自己。 是不是喜欢自己——这个问题太抽象,而且又有点矫情,她平素也不怎么会去特意考虑这样的事,确切地说,是每每有这样的念头浮上来,就会立刻被她下意识地压抑回去。但是,被压抑住的东西并不会随着时间消失,即使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她不在乎这些,但情感上则是另外一回事。 她不会说自己也像江斯黎一样被场内的气氛所感染,只是,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那种微妙的感觉是什么。 ♂♀ 方见纱回到家中,这个房间被他人侵入过,有一些不属于她的痕迹,她不太习惯,但必须假装习惯。闯入者就住在隔壁,但他今天不在。他在s市当观众,或者在h市,江斯黎对她说过,但她不怎么记得清了。 她在客厅中坐了一会儿,觉得坐不住,走去卧室书桌前打开电脑。沉默地盯着浏览器首页十余分钟后,她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得仿佛要舍身报国一般把手放在了键盘上,在搜索框里敲下了“奚洛”两个字。 明星战队的明星选手,关键词一敲下去,立马弹出来一长串相关结果。五花八门的,有的是官方的电竞新闻,有的是比赛录像,有的是小媒体写的搞笑段子,有的是游戏录播,有的是粉丝做的长视频……她不知道“目不暇接”四个字用在这里对不对,但她内心就是这样的感受。 她得花一点时间,才能把这个人和她第一面见就吱哇鬼叫,后面也始终贯彻着这个形象的人联系起来。 其中有个长视频做得非常好,从奚洛出道开始,按照时间线梳理出了一个他个人的成长史,图像加文字,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新手指南。但当然了,方见纱作为一个游戏的外行人,即使是看这种科普向的视频也只能看个热闹和酷炫,至于弹幕上天花乱坠的夸赞,她就看不怎么明白了。就在她稍微有些走神的时候,弹幕一片大字号红色加粗的“前方高帅”像拎着她两边的肩膀向上提了一下,她重又坐直了身子。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