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居笔记(二)-《朕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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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铎似乎提了一大口气,低头看着阿玦那双扑闪扑闪的眼睛时,就又泄了,慢慢松开阿玦的手,由着她抓了一大把。

    我去廊上煮茶,风细细地穿过花缝,沁入口鼻。万物的影子在初升的月光下,温柔地摇曳着。

    雪龙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扑到我脚边要东西,我对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它也就乖乖地趴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慢慢蹲下身,哄它道:“我在煮茶呢,不能沾荤腥,你去找胡娘,叫她喂你。”

    雪龙沙摇了摇尾巴,一溜烟,窜得没了影。

    清谈居里,传来阿玦的笑声和张铎无奈的叹息声。

    我扶着腰直起身,仰头朝天暮看去。静月流云映衬着歇山定上长满青苔的兽身,连那原本狰狞的表情此时都似乎安宁了下来。

    其实我很庆幸江沁这些人除掉了我的宫籍,他们看似逼我后退,事实上,却是在推我向前,我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种身份,得以独自承担起清谈居里的一切——我爱的男人,我的阿玦,胡娘,狗儿    ……

    他们的人生与我原本如同尘埃一般漂浮不定的性命关联起来,让我再也不敢怯懦,再也不敢后退。而张铎却走向了我的反面,他诚实地把他自己交给了我,要我不断地去收纳他情绪上的敏感。

    所以,我要和阿玦一起保护好他,这句想法,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

    那夜燃灯之后,张铎把阿玦抱在怀里,捏着她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他曾经教我写的那一手字。

    着实难,阿玦写了半个时辰就写得齿牙咧嘴的了,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又要吃胡饼,一会儿又要去外面抓雪龙沙的毛,折腾得胡是够呛。

    张铎还是老样子,根本不肯说她一句,反而让阿玦抓了一身的墨。

    我则温顺地听从张铎的话,安安静静地跪坐在他身边,写那一本几乎快被我翻烂了的《就急章》。其字笔锋凌厉,但骨架厚稳。

    也许是写了太多次,我逐渐能够体会出张铎写这一本帖子时的心境。

    我明白他对这个世道有诸多悲哀的体悟,和他所受的那些刑伤一起,深入肌理,颅脑,贯通一生所行,无论从任何一方面来看,他都是这个世上,难得知行合一的人。

    “这一笔错了。”

    他在我身边看了半晌,终于开了口。

    扼袖移灯到我手边,“手给我。”

    我顿下笔抬头看她,“压不住你自己的丫头,就来压我。”

    张铎笑笑,没有应我,仍道:“手给我。”

    我把自己的手交了出去,他跪直身,手臂轻轻靠在我的肩上,握着我的手悬腕走笔。

    “你和阿玦的约定到底是什么。”

    “你去问阿玦。    ”

    “……”

    他无言以对,我便忍不住发笑。

    侧面看向他道:“其实写字还是要靠打的。”

    张铎手腕一顿,“不准打她。”

    他说完,忽然握着我的手沉默了下来。

    我像刮阿玦那样抬起另一只手刮了刮张铎的鼻子,他整个人一怔,差点一屁股向后栽倒。

    我转过身拉他坐起来,“退寒,过去的事……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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