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箭与甲 第四个坟墓的影像消失后,有莘不破道:“羿老大,你看清楚了吗?” 羿令符摇了摇头。 奈月道:“好了,那柄剑的事情以后再说吧。那个叫炼的男人好像要过来了,他好像有点生气,玄鸟小子,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吧。” 羿令符道:“我们俩加起来就力量上来说可以和他一拼,不过到最后只怕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而且炼前辈赢面要比我们大得多。” 奈月点头道:“你说得对。力量可以叠加,对境界的领悟却无法靠联手取得。” 有莘不破道:“前辈,如果是你的话,能不能胜过炼前辈?” 奈月淡淡一笑,道:“我虽然穿着甲胄,其实对战斗并不擅长。” 有莘不破道:“真是这样的吗?江离也是太一宗,可他打起架来也很厉害!” 奈月脸上划过一点淡淡的忧伤,道:“他已经不是纯粹的太一宗了。我们四大宗派和你们这个时代的几位以武通玄、以玄悟道的武者不同。我们修道的直接目的就是为了参悟天地与生死,而不是为了战斗。那些克敌制胜的法门是为了应付现实中的事件而创制的,仅仅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而像炼,还有我没见过的有穷、季丹、子莫首等人,他们是先追求武力,最后才从中悟道。虽说到最后可能殊途同归,但中间的曲折,还是有些分别的。你所知道的都雄魁,其实已经偏离了血宗正轨,身上武者的气息比道者的气息浓重得多。江离也偏离了——在我之后,太一宗已经被污染了。太一与神龙的结合也许能使得他在战斗中更加强大,但未必是好事。” 有莘不破听得似懂非懂,对太一宗的事情他知道得并不多,然而关于江离的事情,他还是关心的,因此努力地听着、记着。突然羿令符一拍他的肩膀,道:“来了!” 有莘不破抬起头,炼已经来到眼前。 羿令符道:“炼前辈,你要来杀我们吗?” 炼反问道:“你说这句话,是为了求饶吗?” 羿令符叹道:“不是,我只是感叹自己生得太晚,若早生二十年,或许现在已有与前辈一较高下的力量。若能在巅峰状态中与前辈一战,那才是不枉此生!” 炼还没回答,奈月竟然道:“这也未必不能。” 三个男人都是一怔,奈月道:“把手给我。” 羿令符迟疑一会,伸出右手,奈月伸出左手,和羿令符指掌相扣,右手屈指数数:“一年、两年、三年……” 有莘不破看得大惑不解,正要发问,眼角扫到羿令符,突然发现这位朋友的相貌似乎出现了些许变化。 随着奈月口中数字越来越大,羿令符的变化也越来越大。数到“十年”以后,羿令符发鬓已经长出一二丝白发,数到十五,羿令符的两鬓已经化作苍白,眉角微显皱纹,但他的身躯却更加沉稳、更加厚重。 奈月数到“十七年”,犹豫了一下,道:“十八年!”便放开了羿令符的右手。 眼前的羿令符,已经不复青年模样,有莘不破仿佛穿越了十八年时光,看见自己的朋友完全成熟后的模样。而羿令符的气势也产生极大的变化。一开始是随着年岁的成长而越来越威猛,到了“十年”时似乎整个身体都已经容纳不下他体内的强大力量,散发开来,逼得有莘不破站立不稳,但“十年”之后那气势却反而沉敛下来,当奈月放开羿令符右手的时候,有莘不破几乎感觉不到羿令符力量的存在。 炼在旁边一直没有打扰,直到这时才狂喜道:“哈哈哈哈……妙极!妙极!小子!没想到这次觉醒,居然能遇到你这样一个好对手!” 连奈月也叹息道:“好小子,现在的你都几乎可以媲美有穷国的那个后羿了。” 羿令符微微一笑,人影一闪,突然消失。 有莘不破大喜道:“玄空挪移!” 奈月道:“不是。是他把自己射出去了,因为太快,所以你没看清楚。他不是洞天派的嫡传,不可能这么随心所欲地施展玄空挪移的。” 有莘不破道:“前辈,我一个朋友曾身受血宗的未老先衰诀,你刚才这神通是不是和未老先衰诀原理相似?” 奈月道:“那怎么一样。未老先衰诀是在生命之源上做手脚。我扭曲的却是他这个人所处的时空。是有所节制的宙逆。” 有莘不破道:“那你能不能也让我变化一下,好去帮忙。” 奈月道:“不行啊。你朋友是一个半想象的虚幻存在,扭曲他的时空没什么关系。但如果对你做手脚,说不定会产生我所不能掌控的连锁反应,会扰乱整个世界的。再说,现在你朋友大概也不需要你帮忙了。” 一阵剧烈的震荡突破虚空断绝的限制,从奇点之界传了出来,震塌了崦嵫山,昆仑基界众人无不惊骇。 师韶心道:“这应该是有穷饶乌和季丹洛明爆发冲突所产生的余威。却不知不破他们怎么样了。进入是非之界后,就再感不到他们的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嗯?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是师父?唉,他终于来了。” 捕剑 有莘不破忽然抽出天心剑,递了过去,但却是剑柄抓在自己手中,剑锋对准奈月。 奈月道:“为何这样无礼?” 有莘不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奈月道:“何事?” 有莘不破道:“我曾经深陷心宗的心幻大阵,迷乱到连真假都不分,但后来把天心剑一拔出来,就什么幻象都斩破了。” 奈月淡淡道:“那里和这里是不同的。如果不信,你可以试试。” 有莘不破犹豫了一会,终究不敢挥剑斩她,转了个方向,凝聚氤氲之气向激战中的炼斩去,但那道剑芒却马上被笼罩在炼四周的强烈罡气消于无形。 奈月道:“看见没有。你没法单单凭这把剑就斩破眼前这一切,因为我们并不是完全的幻象,而在这里,我们的实力比你强!”说着伸手握住了剑锋,剑锋没有割破她的手,反而变了颜色——竟然变成了盘旋着灵体的天狼剑。 有莘不破大惊,手一松,剑已经被奈月拿了过去。奈月手一抚,天狼剑和灵体重新融为一体,回归剑形。有莘不破心中惴惴:“如果我被她摸到,会不会马上变成一个婴儿?” 奈月斜了他一眼,道:“你放心,要像对付这柄剑一样对付你,只怕没那么容易。要不然,太一宗早就天下无敌了。”说着弹了一下剑锋,说道:“此剑曾吸食超过十万以上的怨灵,后来被心宗高手净化,由邪入正,万千怨恨化作恒久平宁,连我刚才的宙逆也无法让这些怨灵重生仇恨……炼成此剑的,是那个叫雒灵的女孩子吗?真是了不起啊。” 有莘不破听到奈月的赞美,心中既感高兴,又替雒灵自豪。 奈月道:“此剑之成,成于有意与无意之间,可作为心宗之至宝。你刚才说它叫天心剑,为何叫天心剑?” 有莘不破道:“为何……这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因为它原来叫天狼剑,后来被灵儿以心法净化,灵儿是心宗,因此改叫天心剑吧。前辈,有什么不妥吗?” 谈到这里,远处一声剧烈爆炸,炼引爆了太阳,强烈的太阳风席卷万里星空。羿令符化于无形,藏于月轮之内。 有莘不破张开无明甲抵抗太阳风的余威,甚感吃力,心道:“我在外围也这样吃力,不知羿老大在冲突核心如何受得了!” 奈月躲在他无明甲内,对有莘不破的努力熟视无睹,回答有莘不破刚才的话,道:“天心剑之名不妥。此剑之成,与天何干?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太不懂事。此剑以心名之便可。” 有莘不破叫道:“前辈!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缠一个名字干什么?” 奈月道:“此剑早已通灵,你不给它正名,它会不高兴的。”说着递还给有莘不破。 有莘不破道:“前辈,你真没有办法让我也变得更强?” 奈月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变得更强?” 有莘不破道:“那你刚才跟我说那么多话干什么?” 奈月轻轻一叹,却不说话。 有莘不破怔怔地看着她,突然之间,眼前一阵恍惚,以为自己在看的是江离,但眼睛一定,才发现看的仍然是奈月。 奈月抬起头来,和有莘不破眼光相接,那是一次超越时空与声名的对视。奈月摸了一下有莘不破的头,轻轻道:“小伙子,你还是想办法出去吧。” 有莘不破弄不懂奈月的情绪,便也不猜,直截了当道:“我也想啊!可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出去。” 奈月道:“从这把心剑上想办法。只要你能激发出足够强的力量,就能把我们都送走。我们一走,这半真半假的鬼门就会关闭。鬼门一闭,那不纯不粹的心门绝对困不住你。” 有莘不破道:“炼前辈和羿老大打架,我连插手都做不到,哪里还能够送你们走!” 奈月道:“你现在的实力确实还不大行,不过我感到了这个时空已经存在第三股强大的力量。” 有莘不破道:“第三股?炼前辈是一个,羿老大是一个……我不算,前辈你算不算?” 奈月道:“我也不算。” 这时太阳风的袭击已经过去,但无数星球残骸却飞袭而来,有莘不破取出鬼王刀砍砸挡拨,慢慢后退。好容易稳定下来,便见一道刺得人眼睛疼痛的光芒把整个晦明不定的空间耀成一片白色,等到眼睛渐渐习惯那强光,才隐隐看清是羿令符出手反击,炼半挡半避,羿令符的箭被斩断,半截断箭从炼的无明甲中擦出,误中一颗星辰,引发了一连串的星辰爆裂。 就在这场爆炸中,有莘不破隐隐看见一道血光闪现在宇宙尘埃之间。 奈月道:“你也看见了,是吧?” 有莘不破愣了一愣,道:“剑!是第四座坟墓里出来的那柄剑!” 奈月道:“没错,就是它。小伙子,去抓住它吧,借助这把血剑的力量,再加上心剑的灵异,你应该可以把我们送走。” 有莘不破道:“它飞得这么快!怎么抓住它?哎!不好,又消失了,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奈月却不再说话。 有莘不破心中有了一个目标,也不再彷徨,朝着那道血光消失的方向冲了过去,中间经过炼和羿令符交锋的冲突点,那真是个九死一生的险境,好几次只差了那么一点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这时候炼已经无法掌控战局,羿令符也没法停手,但有莘不破还是努力地在躲避中前进。 在这个不知多大的空间里,他不知寻找了多久,是几天,几月,还是几年?终于,血光从他身边划过,他不敢伸手去抓,拔出鬼王刀企图拦住,血光过处,坚不可摧的鬼王刀竟然断成两截。 有莘不破大怒,眼见那道血光在前方一个盘旋,从左下方打横经过,随手丢开鬼王刀,抽出心剑脱手射去,眼见心剑就要和血剑撞个正着,有莘不破大感后悔。这心剑是雒灵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灵儿不在时,他往往抚剑相思。这时冲动之下发剑射去,只怕心剑也会像鬼王刀一样被血光粉碎,不由得着急万分。 谁知道两道光芒相撞,却没发出什么摩擦,血光转了个方向,心剑竟然黏附着跟了过去。 在一瞬间,血剑闪现出了一个寂寞武者的身影——那是个陌生人,但有莘不破却似曾相识,很快他想起了祖父所珍藏的一幅画像来——血剑宗!竟然是血剑宗子莫首! 但血剑宗难道已经死了吗? 这第四个坟墓,埋藏的究竟是血剑宗的人,还是他的剑? 有莘不破惊喜之中,两剑渐飞渐远,竟然飞到炼与羿令符中间,恰巧遇上两人同时对攻,巨大的冲击把他们中间的一切都化作粉碎,什么心剑,什么血光,全都化为乌有! 有莘不破心中一痛,心中十分害怕和雒灵的联系也会随着心剑的消失而从此断绝。他叫了一声“前辈……”想要求教,才发现奈月此刻已经在空间的另一个角落。要回到她身边,又得再冒生命危险穿过炼与羿令符之间的战场。 有莘不破已经开始感到疲累,而那两个男人的冲突却比方才更加激烈。看着两人那流星雨般的光华,有莘不破知道自己只怕没法回去了。 “就算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如果她真有办法,早就跟我说了吧……”他想帮羿令符,却不知应否出手,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他想离开这个地方,可这个地方就像是整个世界。 “我该怎么办?”脑袋一阵空白之后,他又问自己,“我到底在干什么?”想了一下这些日子来的经历,他问了自己第三个问题:“我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所有行动都是别人在推动:祖父授命他主持玄战,师父指点他上昆仑——可这些都是自己的目的吗? “我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干这些事情?” 为了家国?为了朋友?还是为了妻子?如果是,那现在做的事情和这些有关系吗?如果不是,那他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在别人眼里,他是在出神,在有莘不破自己,他却是在沉思。 一颗流星在有莘不破失神中向他冲来,却被一股莫明其妙的力量撕开。眼前的无量星辰,在有莘不破眼中有如无物。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如此平静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知为何能让真正的自己拥有这样的安宁。 在有莘不破失去意识的刹那,心剑终于捕捉到了血剑,双剑在炼与羿令符的巨大冲击力之下合为一体,跟着又出现在了有莘不破手中。 有莘不破毫无意识地一挥,整个世界陡然大变!那是绝顶强劲的破坏力,加上绝顶精深的精神力,双剑合体时所产生的力量,一举破除了眼前这个幻境的所有迷障。 有莘不破仿佛听见炼在笑,是大笑,笑什么,好像说:“好家伙……哈哈……” 他仿佛听见奈月也在笑,是微笑,微笑中好像对他说:“我在你剑上留了点东西,记得带给……” 最后,他仿佛看见羿令符也在笑,他笑得很简单——简单的笑容,简单的话:“不破,干得好!” 然后,羿令符就消失了。有莘不破大吃一惊,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他醒了过来,却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了。 眼前是破碎的星辰,以及一座半颓的坟墓。 奈月,炼,还有羿令符都不见了。 “羿老大!”有莘不破声嘶力竭地吼着,却没有听见一声应答——哪怕是他自己的回音。 “奈月前辈……炼前辈……” 有莘不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可却连自己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唯一能让他有真实感的,只有手中的那柄剑,那柄不知从何而来的剑,那柄陌生而又熟悉的剑。 是心剑吗?似乎不是。是血剑吗?似乎也不是。 有莘不破抬起头,重新注视那座半颓的坟墓,墓碑已经被斩裂,碑上的迷雾正在散开。 有莘不破握紧了剑,慢慢靠近,当迷雾散尽,他终于看清了墓碑上的文字…… 墓碑之上,竟然写着“雒灵”! 有莘不破大怒! 太过分了!雒灵又还没死,怎么会有一座坟墓在这里! 忽然间,有莘不破明白过来:假的,假的!眼前的这一切肯定都是假的! 甚至就连那个羿令符,也很可能是假的! 墓碑倒塌后,一个无比熟悉的女人从坟墓中升起来——雒灵! 有莘不破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怒火烧迷了他的心! “又出来了一个假货!” 手中的剑在怒火中发出了一道精金之芒,直射雒灵。 雒灵似乎连反抗都未曾,便在剑芒之中兵解了…… 汤誓[14] 当昆仑的玄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下界的战争也白热化了。 大夏王朝的家底虽然被败坏得差不多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大夏王发起了总动员,夏王朝的军力便仍然不可轻侮。南方昆吾一带夏军节节进逼,商军的主要盟友芈压甚至阵亡了。而在昆吾之北,夏人也有一条严密的防线时刻提防着商人的反击。但是,从大战开始以来,商国对这一条战线并没有进行多么激烈的攻击,就连夏人最为忌惮的成汤,以及他的左丞相仲虺[15](huǐ),右丞相伊尹都没有出现,似乎兵力都被南方的战事牵制住了。 然而此刻,却有一支秘密的部队聚集于斟寻国一个无名山谷附近,一个威严的老者正主持阅兵,如果龙逢还没死,一定会诧异于这个老朋友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个老者,竟然就是在商国朝堂上与伊尹并肩为相的仲虺。 而仲虺所检阅的军队,人数虽然不多,却包括最精良的青铜战车七十乘,以及整个商国最精锐的勇士六千人。这支军队,才是商国赖以制胜的必杀队伍。 “陛下,阅兵已毕!” 仲虺让往一边,成汤骑马上前,他已经很老了,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犹如沟壑般的皱纹,但大战当前,他的精神状态却奋发犹如壮年,他的眼神并非锐利,而是一种能够带给将士信心与勇气的沉着。 “来吧,诸位,请听我说!”成汤开口了,“今天,不是我子履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叛天子,实在是大夏王倒行逆施,祸害万姓,因此,上天才命令我去讨伐他!” 山谷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战马的呼吸都很克制。 成汤继续道:“现在你们大家也许会问,‘我们的国君为什么不体贴我们,让我们放下手中的农活,却去征讨夏王?’这样的言论我早已听说过,但是履癸有罪,他获罪于天,而我敬畏上帝[16],因此不敢不去征讨。 “也许还有人要问:‘大夏王的罪行到底怎么样呢?’那我来告诉你们,履癸他为了自己的私欲,耗尽了民力,剥削天下百姓,败坏了天下的风气,以至于现在的民众忍无可忍,但又怕被履癸迫害,个个敢怒不敢言,只能指着天上的太阳骂‘你这个太阳什么时候才能消失?我们宁可和你一起灭亡。’” 将士们听了成汤的话以后,身躯都为之一耸,却听他们伟大的王道:“将士们,百姓已经到了要和履癸同归于尽的地步了!履癸的德行败坏到这种程度,我们还能坐视不理吗?因此现在我一定要去讨伐他。” “你们只要辅佐我,行使上天对夏朝的惩罚,我将大大赏赐你们!你们不必担心我会失信!但如果你们不听从我的誓言,我就让你们去当奴隶,以示惩罚,决不宽恕!” 成汤的话音还在山谷中回荡,而誓师之词却已经结束,六千死士齐声呼喊:“愿随我王,讨灭罪夏!” 仲虺上前一步,一挥军旗,军队偃旗息鼓,开始了潜行军。在伊尹巧妙布置的掩护下,他们迂回绕过了夏军的防线,直袭大夏王都。 最后的梦 成汤和仲虺率领精锐,奇袭夏都时,东南的夏军却还蒙在鼓里。 都雄魁一路南进,横扫而下,祝融城就在眼前了。 城中一个人也没有,眼前竟然只有一个少年,但都雄魁却忽然陷入某种思念当中。 思念与现实纠缠在了一起。 “哇!好大、好热闹……走快点!葫芦!走快点!” 不,这里不是,这里是祝融,不是那个地方。可是,这里的一切好像…… “你听见没有啊!走快点!葫芦!” “等等!等等……” 都雄魁有些恍惚。为什么自己会想起这些少年时的事情呢?这里是祝融城,又不是自己的故乡。是有人在施展乱人心神的功夫吗?不,不是,独苏儿已经死了。周围也没有心宗的人。 但是很快,那少年时的情景又窜入脑中。 嗯?这不是记忆中的声音,那是现实中的了? 空荡荡的祝融城,连鸡狗也没剩下几只,竟然还有一个人在。 是马蹄! 尽管都雄魁已经不大记得马蹄的名字,却还是能记得住他的容貌。不过,都雄魁并没有理睬他。 马蹄说道:“我应该怎么叫你,师父?姐夫?咦,你干什么?为什么不理我?喂!师……师父——” 马蹄很诧异地发现都雄魁没理会自己,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个地方变得陌生了。”都雄魁心道。 当年来到这座城池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城,原来也会长大、会变老的。可是它的生命,是不是也能吞噬呢? 回忆又浮现了……那里是两个贫寒的少年,其中一个,是自己。 粮仓,匠棚,市集,宫殿……好像到了哪里都一样,到了什么时候都一样。记得那个人说过——不,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人的影子。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在那把磨得光亮的刀里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徒弟走错道路了。宗统这种东西,一走错路就很可怕。因为要挽回,不是靠年来计算,而是靠代来计算。一个人的认识定型之后,一生都很难改变了。要改变,就只有毁灭他,然后靠他的传人来改变和推进了。不过他的传人的改变,也未必永远都是前进性的。比如我的徒弟,他就错得厉害。而我徒弟的传人,显然也不可能完全逃脱他的笼罩和影响。那也许要等到再传弟子甚至第四代、第五代,这个宗统才有回归正统的可能——当然,也有可能在歧路上走得更远。不管怎么样,这个东西就留给你吧。我希望的那些事情,或许你也不能完成吧。那就只能再等待下一代了。别的宗派,也许二三十年就是一代了,而我们这一派,一代与一代之间的间隔是很难预计的。所以,本宗的路途,还遥远得很啊……” 那面镜子里的东西只显现了一次,不过那已经够了。 斟寻一宗留下的那些东西,只要能稍稍领略,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远处望去是一座山,这里是南门了。再过去,就是华夏力量所未能到达的地方了吧。许多追求玄真的人则常常跑到那些蛮荒的地方去,因为那种地方没有人会来打扰你,有的,只是些妖怪、精灵、魔鬼、神仙。 他们有可能会侵犯你,也有可能会告诉你许多故事,许多秘密。比如古老的森林中,会存在一些上千年的树木。如果能听懂它们的语言,你得到的,将是纵横千古的眼界和人所不知的秘闻。 都雄魁的思绪又飘到了多年之前,飘到了一个树妖那里。 “小东西,你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呢?真是奇怪。你是‘人’吧?许多年前——你问我多久?已经不记得了——两个和你差不多的小东西来到我身边。一个躲在我身后,一个四处乱找。一个故意露出点破绽,就让另一个找到了。找到之后,他们就抱在一起,互相啃咬着对方,像发情的野兽那样子……后来他们就坐在我身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他们看不起我长远的生命,认为生生灭灭是宇宙间的必然。这一点我当时也是赞同的,心想那一定是两个很旷达的‘人’吧,真是少见啊。我记得,你们‘人’总是要追求比我们更长的生命,记得有个‘人’曾在这个山上寻找能让他活得更长的果实,结果把自己毒死了。只有这两个人,他们的看法和别人完全不一样。不过很奇怪,这样的两个人后来竟然会变得那么偏激。纠纠缠缠,离离合合,最后竟然死在我身边。他们已经具备一举手就把我毁灭的力量,可到最后,他们的生命还是不及我的百分之一。” 树妖所说的自以为看破生死存亡的,那大概是洞天派的人吧,也许就是他们的祖师。其实他们真的看破了吗?只怕未必吧。如果连生死也看破了,那还有什么让他们活得那么痛苦又死得那么激烈? 独苏儿好像说过,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嘿嘿,如果有,那就是偏执,无谓的偏执。 只有生存,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就是因为这个理念,自己进入了血宗。 东边的门,对准了一条大路。从这里可以通向已经颓废的寿华城。 都雄魁心想:伊挚现在应该正迅速地调动军马前往甸服吧。虽然只是一点蛛丝马迹,但他瞒不过我。 不过,现在谁还有工夫去管大夏的事情呢?一个王朝的生命,可以是几百年、一千年,但终究是要灭亡的。而一个能够生生不息的人,却可以千万年而不朽,活得越长,见识就越高,力量与智慧都会与日俱增。万年之后,那将是如何的一个境界啊?希冀由传人来突破自己,还不如干脆由自己来突破自己。 毕竟,只有实现真正的不灭,才是通往大道至高的康庄路途。时间是向前的,而不是真正可逆,不是循环的,也不可能超然地跳出去。太一宗的人都入魔了,他们不懂得,人只有随着它的前进而前进,随着它的流淌而层累,才能由少而多,由迷惘到清晰,只有登上最高峰后再俯视群山,那时候的悟才是真正的悟。待在这个时空里想象着超越这个时空的境界,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葫芦……” 这个声音,以后只能在回忆中听见了。那个叫葫芦的家伙其实已经死了。就算阿芝再怎么淫荡地叫喊,也并不能让那个人的声音重现。 “葫……芦……” 这就是那个人的最后一句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在西门——虽然不是这祝融城的西门。不过在当时,那里也是一座空城了。同样是为了逃避不可战胜的敌人,逃得一干二净。 从这条道路再往西,就是云梦了,那个海一样大的水泽,好像藐姑射就是在那里诞生的。 都雄魁忽然冷笑了起来。 藐姑射被斟寻一宗从祝宗人那里复制出来的时候,那个叫葫芦的自己大概还没出世吧。然而藐姑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来的,就像洞天派那个小伙子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哪里来的一样。 为什么四宗的人一定要纠缠在一起呢?大家本来并没什么关系,既不是兄弟姐妹,也不是同门同道。结果千百年来却总是你来创造我、我来毁灭你的局面。独苏儿当初用“神裂”造出了川穹原神,正如当初那个老头子用影复再造藐姑射的身体。他们在干那件事的时候,动机都是自然而奇怪,而产生的后果却都大大超出他们自身的想象。 “师父……你真的不杀我吗?那我走了……”马蹄说。 听到这句话以后,都雄魁的心回到了现实。 走?眼前这个年轻人转过身去的时候,那种感觉真让人感慨啊,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可是他走得了吗?这座城池,已经完全弥漫在血潮的笼罩之下。那是以十万将士和三十一万奴隶的性命造出来的血潮,一路来又吞并了上百万的生命。在这片血潮面前,只怕连伊挚也束手无策了吧。所以他才会躲着不敢出来。 “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马蹄道,“哼!你还是决定动手了,是吗?师父!” “咦?”都雄魁很诧异,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融入血潮之中而不受伤害,难道他已经悟出了生灭无碍的道理了?不过也不奇怪,卢城十万昆吾大军消失得一干二净,应该都被他吃了吧。如果是这样,那他可能已成长得相当不错了。那么,他就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不会受到这血潮影响的人。 “师父……你这些东西……哈哈,好舒服啊!” 马蹄出入于血潮之中便如游鱼出入于浪涛之间,果然,如果要对付他,这片纵横天下的血潮也许半点用处也没有。 “哈哈,师父,你简直就是给我带来了一顿大餐嘛!” 他在吞食血潮,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这也难怪,他这个年纪,大概还以为力量越强大就越好吧。他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精纯,什么叫做深远。 当初自己为了走捷径吃了那么多人,后来为了勘破最后那层境界,却又不得不花比吃人更长的时间、更多的工夫去把那些东西吐出来。捷径?那根本就是歧路。这小子明显也犯了这样的错误,他现在只懂得抢夺,只懂得吸纳,也许要十年,也许要二十年,他才会懂得付出与抛弃的道理吧。 不过,他没那个时间了。 “哈哈……”马蹄放肆地笑着,直到发现都雄魁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咦,师父,你、你……” 天地间突然静穆起来,都雄魁回来了,他不再为少年时的往事迷惘,他负手侧立,势若泰山。他的眼神既像是秋雨后的月夜,又像是一头刚刚梦醒的雄狮。 整座祝融城没有一点声音,方圆千里的生命都吓得不敢动弹。 他要出手了。 洞庭之战 都雄魁进城以后,马蹄就跟在他后面,随着他一起东西游走。他不知道血祖在干什么,对方好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做梦。于是他慢慢地有些宽心,直到在血潮中被都雄魁一掌打下来。 马蹄从地上爬起来,很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又恢复了王都时候的模样:霸道与凶横藏于微笑之中。但马蹄又把他和刚才那个都雄魁比较,心道:“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是这个绝代宗师的真实面目呢?” “师父。”马蹄叫道。 “什么师父!我呸!”都雄魁冷笑道,“不过对你这臭小子,我还真的看走眼了!说!你的功夫都哪里学来的?” 马蹄也不隐瞒,道:“是你教我的啊。” 都雄魁奇道:“我?” 马蹄道:“师父,你还记不记得拜师那天你给过我一颗果实?” 都雄魁道:“那又如何?” 马蹄道:“我吃了之后,拉出了一大堆腐烂的血肉、肠子什么的。后来我听人说,我已经有了什么血之胃。” 都雄魁讶然道:“饕餮之胃!那颗破烂果实居然能帮你制造一个饕餮之胃!”脑际一转,便明白过来,“是了!血晨那小子去了天山,多半是那见鬼的老头子给他的!” 马蹄道:“开始我吃点血肉只是长力气,后来我吃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本事竟然自然而然地就懂了。再后来,我连头颅被砍下也死不了,没有肠胃也能吃人。” 都雄魁道:“那是嗜血之胃由实转虚后的状况。这么说来,小子,你也算有资格做我徒弟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其实马蹄在王都的时候跟他说过,但他那时根本没记住。 马蹄道:“我叫马蹄。” 都雄魁道:“马蹄,名字还不错。”手往自己胸口一按,马蹄便觉心跳急速加快,一弹指间跳了不下百下,体内的血流如风浪狂涌,几乎就要冲破血管爆裂而出。 都雄魁竟然能将别人的身体,和自己的身体联系在了一起!他笑道:“你的承受力倒是不错。”又往自己的肚子一拍,马蹄只觉得肚子一阵抖动,肠胃竟然自己胶结起来,越勒越紧,最后竟崩了个粉碎。 都雄魁再往肺部、后腰连连拍三拍,马蹄的肺叶立即爆裂,肾脏化作一堆血水,和早已粉碎的肠胃一起喷了出来。 都雄魁重新往胸口一拍,马蹄哇的一声,心脏脱口跳出,七窍中鲜血狂射,四肢萎靡,瘫痪在地。 都雄魁道:“不用装了,你既然能由实化虚,就算这具身体毁掉了,元神应该也还能保住的!”见马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走过去一脚踏下,马蹄的身体在巨力下分崩离析,都雄魁却反而叫道:“要糟!又被你小子瞒过!” 先前被马蹄吐出的心脏突然一崩弹起,向血潮跳去。 都雄魁冷笑道:“想躲入血潮之中吗?没那么容易!”脚下的影子飞缠过去,化作一头雄狮,铜牙一合把心脏咬住。 噗的一声,心脏破开,化作数股血水流淌出血狮子的牙缝。血狮子化作一个没有缝隙的落网罩了下来,但那些血水还是逃出了三两滴,渗入地底。 都雄魁哼了一声道:“在卢城时你要是就懂得这么收敛躲藏,也许我找你不到。现在想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话间血气渗入地表,追踪马蹄的元神。血滴极小,血气的覆盖却极大,把上下左右和后方的去路都堵住了。马蹄无奈,只好向前狂逃,融入了大江。 都雄魁笑道:“我看你逃得了多远!” 血滴逆江而上,逃入了云梦泽(洞庭湖)之中。其时云梦占地广袤,比三千年后大出七八倍,北人到此,有的甚至误以为它就是南海。马蹄本以为一入云梦,对方便再难捉到自己,等入了湖口才骇然发现整个云梦泽都被血气所笼罩。 “他竟然早已算到我会逃到这里,已经在前面设下了陷阱!”无奈之下,只好藏入一尾青鱼体内,希望能瞒过血祖。 都雄魁知道马蹄就在云梦之中,却一时捉不到他,冷笑两声,说道:“你以为你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他用血气结成血网拦住湖口,放水不放鱼。召来血潮,用血潮中的血肉造出一只和大江横截面等大的巨型妖兽,往上游入湖口一压,滚滚而来的大江之水被挡住,登时四溢而出。都雄魁可不管大江两岸接下来会遭受怎样的洪灾,仰头一吸,把剩余的血潮吸入腹中,化作一个巨人。他这个巨人和季丹洛明的“法天象地法”化成的巨人不同,法天象地变化出来的巨人其实只是一团气,而血祖所化的这个巨人却是实体。 都雄魁一俯身,张口就吞,滔滔湖水龙卷而上,被都雄魁一口气吞了三成。再一口,云梦泽中之水只剩下一小半了。 马蹄大骇,他藏身的青鱼也在那第二次被吸走的水中,知道这次躲不过了,连忙弃了青鱼的身体,在被都雄魁吞食之前逃出,撑开两片小小肉翼,变成一只小虫飞走。 都雄魁笑道:“你化身之术还差得远呢!”巨手掩来,捏住了血滴。血滴溅开,一眨眼间竟然干了。都雄魁惊道:“好小子!好大的胆子!” 原来马蹄眼见避无可避,竟然行险,透过都雄魁的皮肤渗入他的体内。一开始他也不知进了都雄魁体内会如何,但进入之后发现自己没被对方融合,便知道这一步走对了,心道:“只要不进入他的食道,应该就没问题。” 一扎头,马蹄融入都雄魁血管之中。 都雄魁吐出血潮,恢复原形,但觉一点麻痒在血管中迅速游走,心道:“这小子危险得紧,连这种法子都能想到。” 他身体的每一点血肉都是千锤百炼而成,不待元神念动,血管中的鲜血自然而然地要把入侵者排挤出去。 马蹄只觉无数白色小点在周围盘旋、挤压、攻击,越来越难受,前进也越来越困难,本来他想游到都雄魁心脏里面捣乱一番,报复他毁掉自己身体的仇怨。但游到肩颈处就抵挡不住,心道:“这样下去,还没到心脏就没力气了!”血滴化作血气,血气化作脉气,藏入都雄魁经脉之中。 都雄魁怒道:“臭小子!竟然敢进我手太阴肺经!” 真气鼓动,对准马蹄化身的脉气前后围堵,马蹄无奈,由奇经转入八脉,再遇拦阻,不得已躲入都雄魁血管与肌肉的空隙之中。 马蹄心道:“师父的嗜血之胃是虚实并存。实的就是食道,虚的就是包含身体所有功能的元婴。如果他无法把我逼入食道,那迟早要出动元婴来对付我。怎么办?凭我现在的力量根本就没法对抗他!无论如何得先躲起来再想办法,可躲到哪里去呢?食道是万万不能去的,可是其他地方……等等!就去那里!那个最靠近肠胃的地方,他一定想不到我会躲在那里!”没等都雄魁围堵住自己,马蹄便躲进都雄魁的阑尾之中。 川穹下了昆仑,四处寻找都雄魁。 当他来到甸服附近,发现有不少东方的军队正朝着王都的方向进发。应该说,那些军队的行动是十分隐秘的,但川穹连妺喜的魂魄都能发觉,这些军队的行动又哪里能逃过他的感知? 那支军队的将领以为行踪被发现,匆匆出来要杀人灭口,却反而被川穹制住。 川穹拿住他之后就问:“知不知道血祖都雄魁在哪?” 那将领一开始还以为川穹要逼自己吐露军机秘密,没想到对方问的居然是这个,愣了一下道:“在南方!现在可能在祝融附近。” 川穹道:“你没骗我吗?” 那将领苦笑道:“你再往南走走就会知道我没说谎了,血祖所到之处赤地千里,他驻足的地方连根草都长不出来。这种事情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 川穹的出现打乱了东方人秘袭的计划,在后方,伊挚综合各方面的信息稍加盘算,已推测出都雄魁被什么事情绊住。“女鸩说莫首兄没有随他们一起,那么或许是他使的手段!”于是改变了方略,干脆挑明了旗鼓,向王都进发。 夏人慌忙应战,拼凑起最后的力量,双方在夏都东南的漫长战线上相持着。 川穹却没搭理背后这些事情,径自向南而来,果然没飞出多远就感应到了南方那可怕的气息。他来到祝融的时候,天地间只残存着一些血门的气息。川穹凭虚感应,发现西方有异状,一个玄空挪移,跳到了云梦泽上空。 都雄魁发现马蹄不见了! 经脉、血肉、内息都没法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不由得大是惊奇:“这小子藏到哪里去了?刚才胃部似乎有点麻痒的感觉,难道他一个不小心钻到我肠胃里去了?不可能!天下哪有这么大的蛤蟆满街乱跳的!” 考虑了许久,终于元婴出窍,离体而出,化作一个黑点,钻入自己的身体之中。元婴是都雄魁最强也最致命的状态。他的灵魂、情感和最核心的生命之源都深藏其中。 马蹄的元婴虽然千变万化,终究有迹可寻,而都雄魁却已经能将自己的元婴化为乌有,藏于无形,因此就是独苏儿等人面对面也找不到他的致命点所在。此时都雄魁元婴现形,实在是迫不得已。不过他也并不担忧,因为他元婴之强,就是有莘羖的精金之芒也未必能迎面摧毁,何况比自己弱小得多的马蹄! 生生不息 都雄魁巡视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他的作品,也是他自己。这个身体的每一处地方都没有半分瑕疵——如果曾经有瑕疵,也早被他修补好了。 可是,这个身体如果已经完美,是否意味着已不需要改变了呢? 当巡视到心脏的时候,都雄魁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是的,这个身体绝对是完美的。” 但为什么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完美的身体,却仍然没有压倒独苏儿、藐姑射的信心呢? 当巡视到经络的时候,都雄魁觉得,血宗应该有更进一步的突破才对。可是,该如何突破呢?这个身体已经像外面那个天地一样,增一分会显得多余,减一分会出现残缺,稍加改变会显得突兀…… “难道……”他忽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难道我之所以无法再改进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想象力已经到达某种极限了?” 知识和功力可以越积累越深厚,但一个人的想象力,并不是说拓展就能拓展的。在某些时候,那些越积越多的旧东西,会变成新变化产生的阻碍。这个道理,都雄魁从很久以前就懂了。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些旧的东西有选择地破灭掉。可是,如果阻碍新变化的就是自己这个存在本身…… 都雄魁有些颤抖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他忽然想起了几十年前见过的那个斟寻一宗的残影,那个残影所留下的回忆跨越数十年的时间间隔,引导他去理解血宗历代相传的理念。 “难道……难道我对宗门的理解其实也有歧异?难道……”他忽然想到了死,可是,“不!不行!我一死,很多东西都会丢掉,不管传人多么优秀,他都不可能像我这样出色!”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