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七-《宫女退休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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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全世界都待她好,她也依然会觉得委屈,觉得世人都对不起她。

    这种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明白什么叫做感恩。

    她是丰庆和客氏的女人儿,她骨子里流淌着天性凉薄的血。

    丰钰在她眼前倒了下去,她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癫狂的,惊喜的。

    她分明在丰钰面上,读出了慌乱和恐惧。

    那个总是端着架子自以为高深莫测的女人,终于没办法再继续高傲下去。

    可这让她狂喜的一瞬,太短暂了。

    不知从哪里闪身飞来一个男人,将丰钰牢牢抱住了。

    他扶着她的腰,带着她原地旋转了半圈,把人牢牢的锁在自己怀中。

    丰钰从慌乱中回过神来,面色是后怕的惨白。

    安锦南眸色深沉,抿唇看向丰媛。

    丰钰惊恐地揪住他的衣裳,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贴靠在他身上。

    被撞到的那一刻,她真的吓傻了,她以为她腹中孩子,定然保不住了。

    幸好……幸好他来了……来的那样及时。

    转瞬她又想到,这个时候,他怎能进后宫?

    皇上在前朝看折子,后宫也没有他姐姐,他身为外臣,怎能随意出现在后宫?

    那几个被吓傻的太监终于回神,急急忙忙地过来询问丰钰可有受伤。

    他们又不敢当着丰钰的面斥责她妹子什么,他们难做啊……

    丰钰没有为难他们,扬扬手道:“无事,咱们走吧。”

    她紧紧挽着安锦南的胳膊,顾不得什么旁的眼光和礼数。

    她如今顾不上丰媛,她只不想安锦南的行为给人诟病。

    她不想自己孩子的父亲出事。

    安锦南回头,深深忘了丰媛一眼。

    那一眼,如刀似箭,若冰霜冷雪。

    丰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她明明已经得手,他为什么出现,他为什么出现……

    丰钰一出宫门,就紧紧攥住安锦南的袖子:“侯爷,您怎么能进后宫?”

    安锦南沉着脸:“若不是我去了,你如何安然立在这里?

    那毒妇你打算如何处置?

    胆敢伤你,我岂能饶她?”

    安锦南咬牙切齿,答非所问。

    丰钰和他上了马车,帘子一撂就急急的道:“侯爷不会又闯了宫门?”

    安锦南意识到她在怕什么,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我有正当理由出现,你且放心。

    我在朝堂魂不守舍,皇上都看出来了,金口一开,允我亲自进来接你,别担心,你现在娇贵得很,万勿动气。”

    丰钰总算放下心来,依旧软软的贴在他身上:“幸好侯爷来的及时。

    我纵有所准备,对她,总是因太轻敌而失了些戒心。

    是我太大意了。”

    安锦南亲吻她的指尖,久久没有言语。

    几天后,传来关太嫔逝世的消息。

    丰钰把自己关在房里伤心了两天。

    没几日,又得了消息,丰媛被派往守陵,自此十年没有音讯。

    丰钰心想,这大抵是丰媛所应得的,最好的结局。

    没有谁做了恶事不该得到惩罚。

    也没有谁应该永远被宽容和原谅。

    当年她进宫时遇见过的,更艰险百倍的情形,她也都靠着自己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凭什么丰媛就该被善待?

    好在,她不曾拥有的,都一点点的被补偿回来。

    第二年她春天她诞下了她和安锦南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唯一一个儿子。

    安锦南天煞孤星邢妻克子的传言,自此不攻自破。

    十五年后,嘉毅侯府侯世子安世朗受命随父出征。

    嘉毅侯夫人丰氏从前几晚就开始睡不着觉。

    她满腹怨言,不想儿子这么小的年纪就上战场。

    她丈夫戎马一生,已经受过太多的苦,唯一这么一个儿子,如何忍心他重蹈覆辙?

    窗下,两个半大孩子贴着墙根匍匐着,一个低声道:“这么多蚊虫,干嘛非这时候拉我过来?

    还要我听我爹娘的墙角?”

    说话的少年面容俊美,依稀有几分安锦南年轻时的模样,正是他儿子安世朗。

    对面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我爹说,侯爷平素威严赫赫,在夫人面前却是不一样,我这不想着,来见识见识,怎么个不一样的法儿?

    你就不想知道,你爹私底下什么样儿?”

    安世朗撇了撇嘴:“我娘是女人,我爹自然不能对她如对我一般,你少胡来,警告你赶紧走,不然别怪我叫嚷起来,叫我爹捶你!”

    他对面的少年,乃是他表兄崔无过。

    当年分明他娘怀他在先,可因着崔宁酒醉胡闹导致他姑母安潇潇早产,叫他从哥哥变成了弟弟。

    两人前后脚坠地,自小就在一块玩,感情甚笃。

    不过像这回一般出格的时候可不多,崔无过素来惧怕安锦南,可不敢乱打安锦南后院的主意。

    安世朗扯了扯他衣襟:“你老实说,你拉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听他爹娘墙角,不要命了吗?

    崔无过探了口气:“其实是我爹让我来的。

    想看看侯爷会不会和夫人交底,说及这回战事要持续多久。

    你知道的,我娘这不又怀了弟弟么?

    我爹是一万个不想走不舍得走,可又不敢和侯爷说……”

    安潇潇这已经是第五胎了。

    她年纪轻,身子好,崔宁又是个没节制的,两人这些年光顾着当爹当娘,三四年就生个孩儿,没多少闲暇时候。

    安锦南表面不说什么,心里对崔宁有些不满。

    他空床冷枕十年,娶了丰钰回来都不舍得这么作践,崔宁倒好,半点不知怜惜他的妹子,平素公务那样繁忙都没耽搁他做旁的事。

    叫安锦南吃味的还有个由头,他只有一个儿子,而崔宁一连四个都是小子……他虽极疼爱女儿,可没有兄弟帮衬,女孩儿长大了难免要受欺负。

    他舍不得。

    他想多几个儿子能给闺女们当靠山,哪一日他没了,闺女们至少还有兄弟依靠。

    他毕竟不能陪孩子一辈子。

    那对双胞胎女儿今年已经十七岁,留待今天他还舍不得她们出嫁,前来提亲的人几乎踩平了他家门槛,可他就是一个都看不顺眼,总觉得没人能配得上他安锦南的闺女。

    丰钰对此倒也赞成。

    她与旁的急着给女儿找婆家的女人不一样。

    她希望女儿和未来女婿的感情水到渠成,是两情相悦的才好许嫁。

    嘉毅侯夫妇对待女儿婚事态度,在当世可谓奇葩。

    宫里那位含含糊糊透露过想纳娶两个千金为妃的意思。

    被安锦南毫不留情的拒了,几乎闹僵。

    若非这回战事又起,朝中还得倚仗安锦南,只怕他早就给人卸磨杀驴。

    每回战事都开始得刚刚好,时间及时,又能碰上朝中无人可用,皇帝自己焦头烂额。

    对安锦南纵是有所猜忌,也只能把那份不满掩饰住,藏藏好。

    两个少年话没说完,就觉头顶冷呼呼的,像被冬日寒风吹过头顶。

    安锦南早听见了窗外的悉悉率率,立在窗前将二人的话尽数听了去。

    崔无过抬头,撞见安锦南面无表情的脸,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舅……舅父!”

    安锦南大手一伸,一左一右将两个少年提在手里,“朗儿,去前院扎马步顶水盆三个时辰!至于无过……”

    他顿了顿,然后扬声喊:“来人!”

    “去请崔将军入府,就说他儿子刺探秘密军情,被本侯依律扣押!叫他来领人!”

    两个少年均生的比同龄人高大魁梧,此刻却如小鸡子一般,被人提在手里垂头丧气不敢说话。

    安锦南将手一甩,将手里提着的人丢了出去。

    “滚,别叫本侯再看见你们两个!”

    转回头关了窗子,气呼呼的抱着臂膀道:“老子早晚收拾了崔宁和他家的几个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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