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七-《宫女退休日记》


    第(3/3)页

    丰钰在里头收拾儿子的行装,闻言没好气地看了安锦南一眼:“侯爷,孩子们年纪大了,都有自尊心了,您别总训得那么凶。

    明儿朗儿还要随军出征,大半夜的叫他蹲三个时辰马步,不就是不许他睡觉了?

    他正长身体,不睡觉哪有力气?”

    安锦南气道:“你单知道心疼儿子,怎不见你心疼心疼你夫君?

    明儿就走了,你还整晚只顾着收拾,也不安抚慰劳一番‘军心’……”

    丰钰顿住手上动作,嗔怒道:“安锦南,你简直老没正经,你儿子闺女都到成婚年纪了,你还想什么呢……”

    话没说完,已给人拱上前来,拥住了不放。

    “你看看崔宁和潇潇……啥时候消停过了?

    潇潇知道疼丈夫,你怎不知道疼我?

    你看别人家,谁家不是十几二十来个孩子?

    赵跃闷声不响的生了七八个,连你那好友文心身子伤成那样也给凌天富生了个小子……外头他们吹的,不知多得意,话里话外寒碜我,挤兑我不行我哪儿不行?

    老子明明行的很……”

    丰钰对他的厚颜无耻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咋舌道:“侯爷,这也是您老人家出征前晚该说的话?”

    安锦南将她手里的包袱一丢:“那你说说,两口子在自己屋里该说什么?

    你还知道我明儿出征啊?

    一走又是几个月,你不怕独守空房寂寞吗?

    你这么敷衍我,你老实和我说,你心里是不是根本不在意我?”

    丰钰给他缠得不行,好容易从他手里夺过险些被扯坏的衣角:“侯……侯爷……”

    她喘着气道:“我对侯爷是什么心,侯爷到现在还在怀疑……枉我替侯爷生了两女一子,伺候了侯爷这十几年……”

    安锦南咬着牙将她按下去:“没良心的东西……咱俩这些年,谁伺候谁呀……”

    良久,一切声音都缓了下去。

    夜色深沉,只有外院的灯还亮着。

    院子里,扎马步的少年看着眼前被崔宁追着打的崔无过,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明日的战事他十分期待。

    听闻,当年父亲上战场时,也是十五岁。

    和姑父崔宁并肩踏进军营,开启了他们传奇的一生。

    如今父亲已经不年轻了,未来的山河,将由他们这一辈来守护。

    那时安世朗不曾想过,自己会在战场上,遇上自己今生唯一所爱。

    也从没想过,自己会为那个绝不应该爱上的人,付出代价良多。

    丰钰年纪不轻了,很容易疲累。

    她枕在安锦南手臂上头,胡乱地回想着自己的一生。

    苦尝过,甜也试过。

    这辈子,若说非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也是有的。

    她希望梦回时,自己能对那个腰上受了重创,神情漠然的坐在武英殿塌上的男人说:“安锦南,你别交还兵符。

    你反了吧,护住你姐姐,不要让她被人害死。

    还有,你带着我。

    从此天南海北,酸甜苦辣,我都陪着你过。”

    她还想回到他十七岁,第一次领兵得胜回朝那年,对那个即将走进后宫的男人说:“别迈过那道门,门里的女人,她配不上你。

    我丰钰,才是余生伴着你、会给你生儿育女,懂你知你的人。”

    如果能阻止当年的悲剧,他就不会在余后的那么多年被头痛病折磨。

    每每想到他受的苦,她心里就痛得受不住。

    丰钰抹去眼角的水痕,翻过身将肌肤温热的男人环抱住,将头抵在他肩上,低低地道:“侯爷,您可得安然无恙的回来……”

    男人睡得很沉,并没有醒来,只是感受到怀里的人靠近了,下意识地箍紧了臂膀。

    他不年轻了,强健的体魄依旧雄壮,她枕在他身边,就能觉得很安心。

    这些年共同度过了多少凶险,已经数不清了,从前她不耐烦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了能和他肩并肩的站立,她也不在乎累不累的。

    竟而不曾后悔过,甘之如饴的这样过了半生,余下的日子不知还有多少,未来还有什么凶险等待着他们,她懒得去想,懒得去猜。

    今生有这样一个男人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她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前几年,皇太子出世,新帝大赦天下,放了大批宫人。

    丰媛也在其中。

    她在宫中自苦,心中郁结难消,二十几岁的人苍老得像个四十岁的妇人。

    丰庆早年病逝了,丰郢当了家,想留她在家安养,她偏不肯,又勾搭那柳公子,想要再续前缘。

    最终落个名声尽毁与人为妾的下场,却也是柳公子可怜她,瞧在她不容易的份上,只当府里多养个闲人。

    那人早已娶妻生子,十余年不见,两人都已不比从前,哪还有甚情分在?

    这一切,终是她自己所抉择的后果。

    丰钰有时想起她幼年见到丰媛的情景,那个被父母视若珍宝宠着的天真女孩儿,怎就堕成了这般模样?

    文心又成婚了。

    到底跟了那凌天富。

    前番也进了京城,住的不远,闲暇时两人还走动一番。

    凌天富倒也是个好的,对文心那两个闺女甚是亲热,几年前热热闹闹地将俩女儿都高嫁了出去,没谁指摘她们的出身如何,生父又如何。

    丰钰知道,安锦南默默替她做的事太多太多。

    他这一生,又为他自己谋求过什么?

    那不过是个极度缺乏感情的男人。

    他有最冷酷的面容,也有最柔软的心肠。

    不论他做过什么,有什么恐怖的名声,她知道,他永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两人至今,已经共度了十八年。

    这些年,他身边别说侍妾外室,连个通房都没一个。

    总有人问她是如何拢住了安锦南的心,她也说不清。

    大抵是,两人本来就相近,都是这世间,被孤立隔绝的人,一无所有的两颗心,只需一点点的温暖,就能照亮自己晦涩的人生。

    当年她不顾一切的将他拥住,任他枕在自己腿上,扯着她的衣带梦呓着,伸出微凉的指尖替他暂缓痛楚……其实那一瞬,星星点点的火苗,就已在他心间。

    丰钰伸出手,轻轻抚了下安锦南的脸。

    任他们分离一百次,一千次,她相信,他们总能重新遇见。

    他不会舍得丢下她一个人的,她坚信着。

    安锦南似乎觉得痒,偏过头蹭了蹭她的掌心,粗实的手臂横在她腰上,很自然地捏了一把。

    他呼吸清浅而绵长。

    许在做着梦吧?

    丰钰仰起头,将嘴唇凑近他的脸颊。

    安锦南适时地一翻身,启唇吮住了她的朱唇。

    长睫掀开,他含笑的眼睛清明一片。

    根本未曾睡着?

    他托着她的腰背,不断加深亲吻。

    哑着的嗓子悦耳低醇:“钰儿,那么喜欢本侯么?

    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偷亲我?”

    丰钰说不出话,眼泪不绝地落下。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她已经再也不能没有他了。

    从前她是刚强的她自己,在他面前,她却只想永远做个娇气又善妒的小女人……

    安锦南声音低哑地哄着她:“你别哭啊……我又不是第一回打仗,保准活着回来,你还不信我么?

    ……”

    红烛,在低柔的话语声中,渐渐燃尽了。

    轻纱帐子里面一对相依偎的人影,依稀淡了去。

    他一遍遍吻过她的嘴唇,永远像第一次亲吻一般虔诚而心悸。

    丰饶的身子,滑凉的肌肤,乌黑茂密的长发,纵被岁月刻了痕迹,他也从没有觉得厌腻。

    感激上苍,赐他如此良缘。

    有妻若此,他此生便背负了无尽骂名,被辜负过千万次,又有何怨?

    (全书完)


    第(3/3)页